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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恒X璎珞 重生 只盼唤卿卿(72)

第七十二章  离裂

 

 

 

 

正月刚过,京城里猛地下起了一场盛雪,因着近年朝局大变,眼下各部的尚书、臣子,尽数是些新鲜面孔。张廷玉是个聪明人,眼看着鄂尔泰和讷亲的相继倒台,自知皇帝于己,已是欲除之而后快,便于卧病之际,反省回顾了前些年的种种首辅之争,才初而深谙了这所谓的帝王之道,进而叹道,徒斗了一辈子,如今亦是为他人作嫁衣裳。遂自打先皇后崩逝、傅恒出征以来,便连连称病辞官,只求留得一条活路,和这满府的三代富贵,然皇帝却是断不允准,多番责骂,只任着他告假于府,俸禄赏赐依旧。

 

旧时的满汉之争已然落下了帷幕,但由这权力二字引着,总会有新人迭起更替,皇帝如今老练非常,将权术二字运用得炉火纯青,仅仅一年光景,新的朝局上满汉相映之势便又隐隐而起,彼此相互牵制相互砥砺,再加之尽是些新贵入主,急功之情自不用赘述,眼下朝中政绩斐然,国库更是日渐丰盈,也算是填补上了皇帝先前挥霍、征战以及南巡所致的财政漏洞,顿然帝心大悦。

 

傅恒近来在朝中倒是忙得非常,这首辅二字压着他总是不得抽身,不过我看他倒也是乐在其中,每每归府皆与我说的是些捷报善闻、军情将势之云云,我虽不得品个透彻,但也从不觉其嫌烦,到底,如今齐光不在,他于京中也再没个可以谈政论道的挚友相言了。

 

今日他归府甚早,进府摘了顶戴,便奔着我和孩子们玩闹的后院去了,“安布!安布!您看额娘啊!都霸着这小木马一个时辰了!我们也想玩!”

 

灵安拽着姐姐来了我跟前,朝着姐姐状告着,一张小脸委屈得很,其余三个小的都要仰仗他这个大哥出头,尽数在背后小声附和,而永琮却是个相较温和的,虽然活泼但却十足宽柔,像极了远在江南的容音姐姐。这五个孩子一起在这府里长大,纵使年纪相差不少,且各自时常打闹,但在与我唱反调的这件事情上,倒是每次都格外齐心。

 

这小木马是傅恒前些日子休沐的时候亲手做的,用了一整块水曲柳,抛光、打磨、上漆、雕刻皆未假手于人,生怕有细刺留下,遂木马不是很大,但精巧结实得很,远胜阿奕在外头搜罗回来的寻常物件。其实这木马,本来是给最小的福康安预备的,只因着生他的时候傅恒远在金川战场,所以傅恒近年总是觉得于我和康安有所亏欠,时常夜半叫我躺在他心口,埋怨着这有孕大事都不予告知,每次嗔怪都会絮叨许久,可我却听得出这话里的满满疼惜。

 

原打算给稚子玩闹安置用的座椅玩具,奈何我和几个孩子见了都心生欢喜,本来之前是商量好了的,各自玩半个时辰,如此轮番,公平共用。可孩子就是孩子,方才他们被阿奕糊的风筝引了过去,闹着阿奕玩耍了许久,遂我才得了空,独霸了它好一阵子。

 

“璎珞!你都多大的人了!还跟孩子抢!别让他们在这着急了,去去去!你给我一边玩去!”自从姐姐出了宫,入住府里,她于孩子们,就仿佛是最为稳妥的靠山,毕竟傅恒大多时候还是偏宠着我多一些,往往只给我和念凡方便可行,而那几个小子就被阿玛调教着,过得凄惨了不少。三个大的已然上了演武场,常常被傅恒和海兰察训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,福康安虽然年幼,没被强行要求,但这孩子似是对武艺甚有兴趣,刚会走路就跟着哥哥们练了起来,这么久了倒也不见他有退身之意。有时候我看着孩子辛劳受伤,心中不忍,还没劝说几句就被海兰察拒了回去,只道是,大清马上得天下,八旗男儿不得嫌苦怕累,将门焉能出犬子。至于读书识字的工夫,这两人就没得细致辰光来挨个教导,只好在京中寻了先生,下月便在府里开课,自然这回不光是要男儿辛苦,念凡也是要去的。

 

“姐姐!我没有!我才坐上来而已!你别听灵安胡说!”

 

“不对不对!额娘都玩了好久了!额娘骗安布!”

 

“福灵安,不可以这么和你额娘讲话。”灵安拽着姐姐的衣袖正与我辩着,就听得傅恒的声音从院子那头传了过来,我们顺着声音望过去,见他身量款款,步伐稳健,意气风发的样子和当年红墙下的蓝翎侍卫别无二致,只是当着孩子的面,声音故作老成了不少,与那张如旧的少年面庞配着,在我看来,倒是有些相违,“灵安,你是长兄,不能带着弟妹悖逆额娘,该多学学永琮堂哥的沉稳才是。”

 

听着傅恒的训斥,这几个孩子尽数委了精神,眼看着傅恒牵起我的手,开始了每日一番的夫妻闲谈,他们便惺惺地退到一旁,闱作一团开起了小会,隆安是个急性子的,拽着灵安和永琮不住地说着,“堂哥!大哥!怎么办啊!阿玛回来了,肯定向着额娘,咱们几个算是没得玩了!弄不好还得跟上回似的,被罚个半日马步再加上舞两天剑法,我可算是怕了,上回一罚,累得我四五天都起不来床!”

 

听完此话,一时灵安和永琮也没了主意,徒留一脸认栽了的表情,而最小的福康安则是费了半天的劲,才挤进他们的圈子,立在中间昂头说道,“哥,你们这是怎么了!既然这小马一个不够分摊,那叫阿玛再做一个就是了!何苦愁成这样!”

 

“你个小不点懂什么,做这个可费事了,再说阿玛那么忙,哪儿还有闲工夫,再给咱们几个添置新物件啊。”

 

“呲呲呲,哥,你们还真是不懂阿玛的心思,咱们要,自是不成,大姐去要可就不一定了!你们也不想想,阿玛除了额娘最宠的是谁啊!”

 

之后不过半刻,傅恒便被念凡缠得脱不开身,只好柔声着,连连应允了数个请求。我立在一旁,看着女儿娇俏的样子,以及她背后几个男孩得意的表情,只得无奈的感叹道,这几个当真是我亲生亲养的,别的好处没学走,如何摆弄阿玛,倒是学了个剔透。

 

几个孩子见计谋得逞,才随着阿奕回了屋,量裁春日新装去了。我收了望着孩子的目光,转头看向傅恒,只见他的一身朝服,被女儿揉搓得甚是凌乱褶皱,随之起身帮他整理着,欲带他回屋更衣,而他却拦了下来,朝着姐姐说道,“姐姐,今日皇上下旨,二月木兰围场春蒐,要我带着璎珞陪驾,我知道姐姐不便再与皇上共处,不知姐姐是否愿意在府,还是也想趁着春日出去,游玩赏景?若是出府的话,我就把阿奕留给您,他如今妥帖了不少,跟着您一路陪护,璎珞和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
 

“不用了,我留在这帮你们看顾孩子就好,你且带着她放心去吧,陪王伴驾是个辛苦差事,你多看着她点,别叫她闯祸。”

 

言罢我们各自回房,我从衣橱里拿出常服帮傅恒换上,一边踮起脚解着他领口的暗扣,一边张口问道,“少爷,你说姐姐奇不奇怪,出宫都好一阵子了,她从来不轻易出府,就连上回咱们去京郊爬山,姐姐也不随着咱们一起去,你说,这到底是为何啊?”

 

傅恒听完抬手掐了掐我的脸,笑道,“那夫人就想想,我离京的时候,你有没有心思出去玩啊,齐光远任无信,姐姐定是忧心,她是个心思重的,虽然表面不说,但我看得出来,她已是日夜挂碍,却无从寻信。留在府里,是她现下唯一能做的,因为只有这样,在云贵有信至京之时,姐姐才能第一时间收到齐光的消息。”

 

是啊,即便未曾成婚,却也依旧牵肠挂肚,上一辈子傅恒每每远征,我在宫里都是夜不能寐,纵使知晓此生无缘了,但还是忍不住地挂念,不能相守,也想知道他此身平安。

 

二月暮,御驾远赴木兰,此次随行的,尽数是些新鲜面孔,原先的旧人死的死、病的病、迁的迁,当年的党争巨头们,如今竟只剩下傅恒还屹立在朝,我跟在傅恒后头,看着这一位位陌生的新贵,心中暗暗推测着,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个,能再度掀起朝局风浪,尽管那时的事情早已是与我无干了。

 

时过数日,终达围场,我这边无可赘述,左不过是随着傅恒骑马射箭,天高飞鸟,这春蒐于我俩而言,倒也算是个来之不易的休憩时分。然随驾的妃嫔则不尽然,春蒐扎营,没了宫禁森严,便是个最好的互通讯息之时。而那颖嫔当真是个痴心的,如今离着她初见傅恒,也已然过了数年,可她只要一见了傅恒,只消瞬间,便可做回当年那个莽撞闯府的燕玔姑娘,心动难耐,面红思躁,遂时常躲在暗处偷偷望着他,有时一望就是一日光景。

 

此时的纯贵妃,在这草原之上则有了施展的空档,那表面上与颖嫔亲近地同住一张营帐的苏佳氏,实则是为了方便观察,进而算准颖嫔的心思动向,只趁着她不在的工夫,悄悄会见了,那所谓的颖嫔兄长——阿木尔萨那。

 

“你费尽心思派人递话到本宫跟前,究竟所为何事?本宫早已和你妹妹联盟为党,你又何苦再多此一举?”

 

纯贵妃上下打量着这个来自草原的降顺王子,心中甚是不屑,只因在她心里,男子都应如那富察府里的英气少年一般,胸怀家国,大义众生,而不是如此苟且投诚,以换富贵安身。然这阿木尔萨那也大抵猜出了纯贵妃的心思,看着她笑了笑,而后清了清嗓子,只说,“自然是有件互赢之事要与娘娘商讨,娘娘膝下有皇子,断然不是寻常之辈,此间夺储,无嫡无长,自是胜算非常......若是娘娘能于宫中助我一臂之力,有幸赢得皇帝青眼,叫我为这战败的准格尔之主,那只待他年,皇子夺嫡之时,在下必定不忘今日之恩,助娘娘成事。”

 

这皇位二字,好像是能腐蚀每一个深宫女子的心弦,纯贵妃听完不由心中一顿,后转了转眼珠盘算了几番,复又问道,“呵,这颖嫔眼下圣眷正隆,何愁日后没有皇子,你如今逢迎本宫助你,他年若是颖嫔之子落地,那本宫的孩子于你又该如何?毕竟血浓于水,你说你不扶持自己的外甥,本宫才不信。”

 

“若是我说,燕玔生不了呢?”

 

“为何?可是有疾在身,连太医都不得诊治吗?”

 

“既然诚心与娘娘相交,那我便同娘娘予个实底......这燕玔并非身有恶疾,她不过是我用来赢得皇帝信任的一步棋罢了,只待物尽其用,便于我再无干系。皇帝多疑,想必娘娘您是知道的,即是如此,他断不能任这皇嗣的人选里,混着准格尔的血脉,若是想叫皇帝安心,那燕玔必然是终身不可有子,与其来回避子那般琐碎,倒不如一朝断了根本来得方便。”

 

“哦?你给她喝了什么伤身之药不成?”

 

“她自小长在草原,轻易不会饮药,我不过是借着要她学礼的机会,日夜熏香,那雄麝的当门子,在她房里燃了半年之久,早就浸到了她的骨血,大夫说,此生断是无子嗣之望了。如何,我既如此诚意,娘娘可愿与我共谋天下?”

 

纯贵妃看着他,先是一脸惊异,后又摇头笑了笑,回道,“你真是个狠心之人,她这样助你,你竟能如此决绝,不过......这世上优柔寡断只会误事,唯有狠心二字,才能保得自身周全,罢了,你只说说想要本宫助你何事?”

 

而后这帐中的种种言语,在这帐外的颖嫔心中便是再无意义了,她呆呆地立在原地,千丝万缕尽数顶在心口,肝胆俱裂,进而她站了很久很久,直到日头渐西,听见阿木尔萨那出门的脚步声传来,才急急地隐入暗处,泪水一阵阵地涌着,心中充斥的尽是不甘和仇恨。当年,她奉了主命进宫,像是个物件一样的被送给皇帝,自那时起,便是知晓此生无望,躯壳残生罢了。可这宫里的日子,当真是难熬得很啊......她不能身死,也无从脱逃,只得一天天地忍着,数着窗外的竹叶,或者是京中并不明朗的星星度过一夜又一夜,她就这样无生趣地捱着,以为众人皆是如此,直到这两年,她瞧见纯贵妃儿女双全,看着嘉妃接连产子,心中亦是羡煞非常。

 

她痴想着,若是有个孩子,至少这宫中的无尽孤寂会有所安抚,至少这漫漫岁月会过得比现下要快上一些,进而她日夜盼着天神恩赐,能赐她一子,是个公主便好,如此这辈子她便认命了,不是知足心安,只是,认命罢了。

 

“阿木尔萨那,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!你毁了我一生,竟还如此心安理得,我就不信,这世上的报应,就只能痴等来生!”

 

而京中亦非安然太平,刑部尚书之位空悬,以致天牢疏忽,一伙人轻车熟路地劫走了袁春望,直直奔了南境而去。首辅府里,姐姐亦于次日,收到了一张潦草纸条,上面寥寥两行仓促字迹,一看,便是情急所书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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