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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恒X璎珞 重生 只盼唤卿卿(64)

第六十四章    除夕

 

 

 

这一年我再度有孕,好在并非双生,怀起来倒是比头一胎要好上许多,今年承蒙皇帝的搁置,傅恒能在京中一直伴着我,从初孕,到现下的临盆在即。这数月来,我二人朝起携手散步园中,晚来共看月色朦胧,我帮他书桌添香研墨,他替我照看儿女双双,这样的日子叫人如置春暮,又恍若梦入苍荒,我曾经骗过自己,只道这样的时日会一直过下去,皇后、姐姐各自安好,明玉海兰察相恋康健,我与傅恒就这样携手共度,仿佛前世今生一日也不曾分离。可任着世事如何变迁,人性中的恶却是总也消磨不禁,这一年的到来叫我担忧着,又期许着,我日日忧心永琮会再遭毒手,也常常叮嘱姐姐越是临近年关越要小心纯妃、谨慎宫中炭火以及歹人之害。

 

“阿玛~”念凡的轻唤叫我缓过了神,看着她玉雪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,虽然她还是那样的喜欢傅恒,少于我这矫情的额娘亲近,但这小小女儿着实是玲珑剔透,姐姐常说,跟我小时候简直是一般无二,“阿玛~阿玛~抱~念凡抱~”

 

傅恒似是被这奶音喊得软了心绪,急忙弯腰跑了过去,将女儿一把搂在怀里,进而拿起手中皇后亲绣的布偶,与她玩笑着,缓缓朝我走了过来,见此我不禁感慨,“哎,也不知道是谁十月怀胎,拼了命把她生下来,如今竟是这般的与阿玛亲近,真叫我这做额娘的心中妒忌!”

 

听着我这般抱怨,傅恒单臂环着女儿,轻轻颠了颠,腾出一只大手揉着我的脸颊,柔声说道,“凡儿听话,快喊声额娘哄一哄,不然额娘一生气,咱们一家可就都要遭殃喽!”

 

“额娘,不气不气,灵安陪您。”

 

本来是在身后藤椅上,玩得尽兴的灵安听着这话,摇摇摆摆地挪了过来,扶着一旁的栏杆缓缓爬上我的竹榻,抱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,轻声喊着,“弟弟,弟弟。”

 

“少爷,听见没有,灵安说了,这胎是个弟弟。”

 

傅恒见此笑了笑,抱着女儿坐在我身旁,环着我靠在他肩膀上,只说,“男孩女孩都好,辛苦夫人了。”

 

我顺势伸手攀上他的脖子,只念着,“嫁给你,真好。”

 

月中我于府临盆,皇后依旧遣了姐姐出来,亲自看顾,此时的姐姐不同于先前的只身独往,如今那不复阴郁满面柔和的齐光公子,早已在门口静候多时,他近来换了往年偏爱的玄色衣衫,反而多择了类白之色,远远看上去自是清朗不少。记着上月,我随傅恒出府游逛,看见他带了齐辉在书摊跟前徘徊,傅恒与之闲谈的间隙,倒是叫我无意瞧见他脖领袖口上的花纹,尽是熟识的花样手法,遂这各中缘由,便是不言自知了。

 

“少爷!老夫人!恭喜!恭喜!府里又添了个小公子!”

 

随着一声啼哭,在这屋内又一个属于我和傅恒的小生命,悄然降临,我满心欢喜地看了他一眼,心中愉悦却无力言语,后依着姐姐的叮嘱沉沉睡去,醒来之时,已然夜半。傅恒依旧看顾在我床头,同初产双生子那夜一样未曾合眼。他见我醒了,随即倒了一碗热水,一勺一勺地喂我喝下,这一套动作下来他倒是轻车熟路地很。

 

“孩子们都好,你放心,现下额娘跟青莲都看着呢,夫人好生歇息便是,我就在这陪着你,一步都不离。”

 

我随着他的话,复入梦境,不同于先前的安稳平和,此番梦里我瞧见了一场大火熊熊燃起,正肆意吞噬着那叫我日夜挂心、忧思难解的长春宫,随即我惊惧非常,拼尽力气冲了进去,却于殿中不见皇后和永琮,唯见皇帝立身于此颓废哀婉,火势久久蔓延不散,烧尽了主殿、偏室以及那一院永恒不败的茉莉花香。

 

与此同时的皇宫里,夜半吹起了阵阵海风,周漫索上月奉密旨进京,当时只道是皇帝有要务策令相予,遂连忙放下海关防情,急急赶赴京城。然而时至今日他进京已久,皇帝却迟迟未曾召见,周漫索便也一直在京闲着,不理京中朝局。直到前些天,他听闻了一则宫中传来的消息,一个牵系海关命运、祸乱国政的骇人密策,这消息惊得他连连三日不能就寝。遂于此刻他出现在这本不该擅闯的皇宫里,心中痴念即便冒着杀头之罪,也要当面问问那往日的苏静好,究竟要与来保做何奸计盘算。

 

周漫索站在这久违的钟粹宫里,环顾大殿,只觉得这殿内的每一方摆设,都无一不张扬着此时苏静好的宠妃身份,这宫中的纯妃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久在宫闱、毫无盛宠的痴心妃嫔了。眼下她再度有孕,端坐在榻上气势不凡。周漫索试图抬头,仰视一刻这个自己爱慕了数十年的女子,却在灯火摇曳下,被她满身的珠翠所闪出的光芒,映得睁不开双眼。如果说此时的他,还对那往日的苏静好,怀揣些许年少的幻想,那么接下来的一番龃龉,则当真是断了他这半生的痴恋,也荒唐了他那一辈子的信仰。

 

“你回来了,海关可还宁静吗?”纯妃并未打眼观瞧这位风尘仆仆的先前靠山,自顾自地抚起高高隆起的小腹,言语间尽显轻蔑。许是觉着周漫索眼下已然无用了吧,至少,在她的盘算里,这周漫索的结局,已然是一枚弃子,给了好脸色也是彼此徒增烦恼罢了,情爱二字在这后宫里只叫人觉着荒诞无趣得很。

 

“静好,我今夜冒死前来,就是想问个究竟!这霍乱宁波港的事,你到底为了什么?”周漫索带着最后一抹希冀,痴痴地望着她,聪慧如他,左不过在宫外的时候,就已然将这朝局内情猜了个八九分出来,于皇帝的眼线下伪装了这些时日,为的就是想活着混进宫闱,再亲口问她一遍,而后即便身死,也算是此生无憾了。

 

“师兄,你这话问的让我好生不解,后宫不得干政,这你是知道的。我不过是把来保大人的话,当做夜半闲聊,讲与皇上听了而已,至于之后如何,那便是皇上的决断,于我又有何干?师兄不能一个不得志就把怨气算在我头上,况且,来保大人不是师兄您安排在我身边的‘自己人’吗?”

 

“你知不知道!你们这是在祸乱国政!海关的贸易往来,干系着我大清外交的命脉!你们为了争宠夺利,竟敢谋划此等奸计!倘若皇帝此番关了宁波港口,断了与外界的往来,我大清便是自绝于天下了!”

 

“师兄,天下于我又如何?我这辈子早就被这该死的皇家亲贵给毁了!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大清子民!我何至于落得个父丧母亡的下场!如若我还是高官贵女,身有依傍,或许,或许嫁给他的人早就是我了!如今,只要是能报复,霍乱天下我也断不在乎!更何况.....皇帝似乎比我更厌恶那伙子洋人,不然,你以为凭我这一小小妃嫔,能撼动得了那冷血无情杀伐决断的帝王决心吗!”

 

周漫索听完这番话,立在原地沉静了许久,只觉得心里那个窗前观书,树下布棋的女子在渐渐消散,音容相貌随之不断地模糊起来,他曾经试图伸手握住些什么,却也尽是徒劳,只能由着她慢慢从自己的心里流走,带走了他这辈子所有的爱恨。

 

“我承蒙师父教诲,不敢背弃子民,道不同不相为谋,今夜过后你我不必再见,往后余生还请纯妃娘娘善自珍重。我记着,上回离京......心中满是壮志,只想着在海边缠斗一生,拼尽这条命来守住你一生无虞,现下,你有你的孩子,有了依仗,我便也放心了......静好,为兄此生最后劝你一次,收手吧,欲壑难填,缘起缘灭终有时尽,千万别走了为兄的老路,为了当年的一点痴念,赔上一生。”

 

之后这位叱咤海防的名将,将身形渐渐隐去,消逝在皇宫的茫茫夜色里,无人知其行踪。历经多年以后听闻宫中老人传说,这位暗军名将那日承皇帝传召,于殿中抗旨,破口斥责皇帝海关之政,帝怒,遂遣其带兵镇压粤海关边防,时过半岁,将军战死,尸身投海,再不复寻。而后的种种,便同那位他敬仰了一辈子的师父一样,史书工笔于其无半点记载,本是满怀壮志的一代暗军名将,随着那些知晓他的人的逝去,永久地退出了历史舞台,带着他的痴心和抱负,沉睡于茫茫汪洋。

 

今天是除夕夜宴的日子,前些天皇帝宴请众臣的御旨,传到了每一位在京的亲贵大臣府上,接旨之余,众人皆觉疑惑,只因自打上回出了混元教那档子事,太后便厌烦除夕夜宴晦气,遂也有两年没办了。而后傅恒细细问了传旨的李玉这个中缘由,他只说是前些时日礼部上报,言今年除夕不同以往,此间后宫前朝多有喜事,然除夕夜宴是入关旧俗,乃祥瑞之举,万不可废,遂仰承太后慈谕,今年如旧了。

 

“璎珞,方才李玉所言你可听见了?”傅恒送别李玉出府,便转身回了卧房,我坐卧在床上看着他,心中自知,这除夕祸患还真是避无可避,心里被忧虑盛得满满的,无话回他。

 

傅恒见我这般,倒是更揪心了起来,伸手抱起正处月中,久不出门的我,闷声说道,“璎珞,近些时日你总是如此郁郁寡欢,却又不与我言明究竟为何,这几天姐姐那里我隔日便去,宫中铺设无一错漏,你所说的炭火等物也皆无不妥,凡事尽为我亲查亲改,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?”

 

我被他问得有些心虚,只得闷在他怀里,微微敷衍道,“前些时日做了个梦罢了,甚是令人惊惧,我这些天夜夜忧心,只怕梦魇成真,你就替我多看顾些吧,过了除夕便好。”

 

他听完轻轻笑了,抚着我的后背说道,“为何偏偏是除夕?好,我就帮你看顾着,你静心养身便是。”

 

虽是如此,但我心中的不安仍旧久久未能散去,直到今日,傅恒奉旨入宫。

 

夜宴如旧,亲贵却不复先前,从前的鄂尔泰一党如今凋零破败,在殿中无一从前门下的身影,而新添的几位座上宾客,倒是皆与后宫有关,那嘉妃的兄长,近日从朝鲜归来,皇帝念其有功,遂也赐了殿中同饮,虽不能位列上宾,但到底是跻身进了宴请之列,相比往年当真是无上荣宠。然他身旁一处却是空了个位子出来的,据说那位子上的本该是那娴妃的无官之弟,听闻今年娴妃不似往年清高之态,特意求了皇上,容这不成器的弟弟进宫一趟,说是即便不能近处相谈,远远瞧上一眼也算是解了思家之情,央求三番皇上方才应允。可不知为何,这般不易的恩典,他却舍之,迟迟未到,不过好在是个把角的柱子后头,倒也没人察觉。

 

傅恒与齐光同坐一处,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,只打算过了太后训话便双双遁离,隐到长春宫去,为防我于家担忧。皇后和姐姐随着皇帝、太后最后入殿,姐姐朝着座上的傅恒齐光微微点头,似是示意万事圆全,然皇后却是一脸颓色,连同一旁的皇帝亦是如此光景,这帝后夫妻似是心有隔阂一般,宴席之间未曾言语半句。

 

太后身坐高处,朝着殿内打量了一番,张口欲言,随之一阵烟花燃放的巨响,打断了太后的一切话语,按说宫中燃放烟火,应在宴席过后,如此疏漏,当真一反常态。正当殿内众人纷纷不解之时,一脸生侍卫急匆匆冲了进来,只道是烟花在挪运过程中于长春宫前引爆,正殿无虞,侧殿尽毁。

 

皇后听完如同发疯一样地冲了出去,皇帝随之,傅恒与齐光跑在前头先一步到了长春宫,徒留夜宴殿里众人面面相觑,哗然一片。

 

“永琮呢!永琮呢!璎宁!璎宁!永琮在哪儿!”

 

众人赶到之时,侧殿早已烈火高起,姐姐未曾驻足半步,直接冲进了火海,齐光见拦阻不成,即刻褪下外衫随之,用肉身挡住猛火把姐姐连同烧焦的襁褓一并带出。皇后冲到跟前,抱着襁褓急急颤抖,就在那临崩之际,娴妃绕过皇帝连连哭喊道皇后节哀,随即扑在皇后身上伏在耳边轻声道了句,“永琮无碍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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