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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恒X璎珞 重生 只盼唤卿卿(65)




第六十五章   隐匿

 

 

 

“这天下哪有儿子夭折,做父亲的一点眼泪都不掉。但是皇上落泪只有三个可能,一是父皇母后去世,二是天降大难,三是国破家亡,否则,将会受到上天先祖的惩罚。”

 

这句话,大抵就是上辈子,皇帝对于这帝王情爱最透彻的剖判了罢。因为他是皇帝,所以即便此刻他亲见永琮夭折,却依旧不能为之悲戚落泪;因为他是皇帝,所以他要以朝堂为重,这般乱象不能任由宫娥相传,以致动荡臣民之心;因为他是皇帝,所以他不能于万众瞩目之时,奔上前去,将那崩溃近乎疯癫的妻子紧紧搂入怀中,安抚她此生挥之不去的创伤;因为他是皇帝,所以即便他第一时刻就已站在长春宫外,与齐光并身而立,却也不能如那齐光一般舍身冲进火海,抛却世间千千,只为了偿此生那一点痴心和一丝怜爱。

 

因为,他是皇帝。

 

或许那动作细微到,在这慌乱之中,无一人可能察觉,这帝王那不为人知的一丝脆弱痛悔,随着他的大手一挥,微微拭去,而后便是一面冷峻沉稳,再无情丝外露。

 

傅恒领着御前侍卫奋力将大火扑灭,这长春宫的偏殿早已不复形容,仅仅一刻光景,雕梁画柱、长春风雅便尽数不再,空留了个黑炭壳子,与主殿交相辉映,熊熊烈火燃起的浓浓烟尘,翻滚着玷污了殿内每一朵清雅高洁的茉莉,一阵寒风吹过,花落了。

 

皇后听完娴妃的话,心中惊惧难消,紧紧握着娴妃的手,转头看着她的眼睛,耳边听着她不住地低语着,“永琮无碍,现已出宫。”只等到烈火尽灭,才微微缓神,随即她摇晃起身,朝着皇帝一步步挪着,艰难开口,欲向自己的夫君报此喜讯,想亲口告诉他,我们孩子还活着,康健无虞。

 

“皇上,太后派人来问这宫中境况如何,且......李氏朝鲜的使臣已然入殿,太后说,耽搁不得。”

 

此话打断了皇后的一切言语,她此间这才回过神来,双眸渐渐聚焦,她痴痴地望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夫君,似是想从他的脸上寻些情愫出来,可任由她如何观瞧都不见龙颜半分悲色。

 

听着下头来人的回话,皇帝微微皱眉,而后冲着傅恒扔下一句好生善后,便匆匆离去,未有一丝留恋难舍。

 

“皇上......”皇后开口,似是心有余恋,奢望着他能在这轻唤之后再度回眸,急奔过来牢牢牵住自己的手,亦或者,微微点头也好。

 

但,他没有。

 

“皇后,永琮的事,你节哀吧,朕定当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,不叫永琮妄薨。”他背影如旧,闷声言说,皇后看着他心里冷冷的,此时的她全然不知,那躲藏在背影之后的一张龙颜,早已痛难自抑,他垂首躲闪着,不敢叫世人察觉,也不敢叫皇后看清,而后急急逃走,遁离了这方爱恨交加的天地,回到大殿,继续做他的百国之王、万里霸主。

 

“皇后娘娘,莫做无用悲戚,咱们进殿详谈吧。”

 

皇后望着皇帝渐渐远去的身影,看了好久好久,那些年少的好光景,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,随着方才的风过,被吹得支离破碎,在天空飘摇着,越飞越远。眼见皇帝离去,众人随之皆散,这长春宫此时不复方才的喧扰,清净一如往昔。娴妃见此面露急色,不由得开口轻唤,姐姐随之扶着皇后进了内殿,留得三人密谈,便也将此案的一层层迷雾渐渐拨开。

 

“娴妃,永琮现下身在何处?”

 

“娘娘莫急,臣妾的兄弟方才传信过来,说是他只身难敌宫中暗算,便拿着臣妾的腰牌携七阿哥出了宫,情况紧急他未曾与臣妾细讲去处,但臣妾猜想,到底这京里最为信得过的府邸,也就是皇后您的娘家了。”

 

“傅恒!傅恒!”听完这话,皇后起身急唤,见傅恒忙着奔了进来,未等他回话便赶忙说着,

“你快些回府!快!若是......若是见了什么,莫要于前朝声张,明日再来回我便可!”

 

“是,臣即刻便去。”

 

傅恒在殿外虽未听得真切,但看着皇后的容样,倒也是能知晓这个中端倪,遂遵着懿旨急急出宫回府,出门前齐光朝着他微微点头,示意自己于此留守,望其安心。

 

殿中皇后的担忧已解,可娴妃却依然愁思不矣,见傅恒出宫照看,便张口问道,“皇后娘娘,这七阿哥如今被皇上亲言薨逝,接下来可如何是好?臣妾当时本想着叫弟弟救下七阿哥便于宫中静候,谁知这歹人竟是如此的恨绝,见他在长春宫徘徊,便欲杀之以除后患。那时娘娘您与皇上正于乾清宫龃龉,臣妾无能,不能近前禀告,只好由他出宫逃命,本想着等皇上亲临之时,便可将阿哥带回来,可眼下......”

 

皇后听完这话,闭目静默,未曾思忖甚久,便言语果决,似是心中早有此盘算,左不过一直未曾宣之于口罢了,“如此倒是圆了我的心愿,娴妃啊,你知道吗,这做皇帝当真是世上一等一的酷刑了,我不愿永琮如此,再步了皇上和我的后尘。今日七阿哥薨逝了,焉知,不是永琮的一大幸事,我只要我的儿子此生自在,过上我此生日夜期盼的那种日子。”

 

“可娘娘,永琮以天选之子错失皇位,等他长大不会怨愤吗?”

 

“不会的,他是富察容音的儿子,不会在意这些。”说完,皇后轻声笑了,与此同时,宫城之外烟花燃起,在夜空中肆意地绚烂着,斑斓盛极。

 

今夜的我,于这节庆当真是半分趣味也没有,只恨自己身子不济,无力亲去宫中,帮衬皇后看顾永琮,遂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恼着,连连愧叹。因着今日傅恒只身入宫,遂驰马弃轿,只道速去速回,临行前于阿奕千叮万嘱,切忌贪食玩乐,定留府看顾。然这阿奕当真是个忠心不二的,三个时辰过去了,他竟坐在门前纹丝不挪,其间我怕冬日天冷将其冻坏,开门递过两回手炉薄被,可刚把房门开了个小缝,就被他絮叨着急忙将东西抢了过去,随即紧闭屋门连连嘱咐我,万不可下地受凉。

 

“阿奕!阿奕!”

 

“哎!管家!阿奕在呢!”

 

“现下府里都忙着包饺子,你过来搭把手,把少夫人的补膳端进去!”

 

“啊?可是我......”

 

我于榻上半躺,听着阿奕犹疑,只觉得这孩子还真是长进了,但这府中守卫重重,我又置身于自己的卧房之内,哪有那么危机四伏,到底也该让他活动活动,这么长时间,我还真怕他在屋外冻坏了,“阿奕,你过去一趟吧,我也有些饿了,对了,顺便帮我瞧一眼小少爷和小姐都还安好吗,今儿个少爷不在,我也整整一天没见孩子了。”

 

“好嘞,阿奕这就过去,少夫人您可记着千万别起身着凉啊!”

 

我听着阿奕脚步远去,随之拢了拢身上的锦被,朝着紧闭的窗子望了又望,心中依旧火烧一般,惦记着皇后和永琮,卧立难安。进而我听见卧房窗棂微微晃动的声音,越来越强,先前还以为是寒风作祟,直到那紧锁的窗子被大力撞开裂口,才惊恍起身,但终究为时已晚。

 

随着窗子开敞的缝隙,跻身入室的男子,夜服加身,脸上的面纱似是被刀剑划破,隐隐露出一张容色坚毅的脸,我瞧着他的眉眼似曾相识,却又想不真切到底是哪位旧人。而后见他渐渐逼近,正当我刚欲高声求救之际,却听得他背上一个熟悉的稚子之声,带着哭腔传了出来,“额克出,永琮怕!”

 

永琮?!我听此言语赶忙弹了起来,扑到那男子身后,一把抱紧冻得瑟瑟而抖的永琮,急急安抚着,还未等我开口问话,却见那男子似是长长舒气一口,而后言道,“这贵子,交由你们富察家,也算是归列正位,剩下的事,就由你们一家自己商讨吧,眼下那刺客还在府外徘徊,不过估摸着也过不了傅恒大人十招,既已功成,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。”

 

而后我听见院外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,再回首那男子早已翻身出府,一身黑衣混入夜色,不知行踪。

 

“璎珞!你没事吧!”

 

傅恒持剑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,见我怀抱永琮,双双无碍,便安了心弦。我见他似是知晓内情,便急着问道,“这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了!皇后呢!皇后怎么样了!”

 

他担心这兵刃上的血腥气伤了我和永琮,遂转身将宝剑搁置一旁,进而一边扶着我回身榻上,一边轻叹解释着,“今日有人设计,以烟火燃炸长春宫偏殿,意欲谋害皇嗣,我虽不知这其中细则,但那带永琮脱离险境的男子,似是娴妃的弟弟,皇后此间已然知晓永琮安好,遂身心无恙,吩咐我先行回府,好保家中平安。”

 

“那就好......那就好!只要皇后和永琮安好,其他的,都不重要了。”

 

我侧身靠在傅恒怀里,看着永琮在榻上安睡的样子,心中好似巨石落地,不住暗自地庆幸着此生上天庇佑,殊不知,这夜过后无论是皇后还是我自己,都即将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,一个干系着我们几人生死存亡的诛心之战。

 

无论今夜于我们是如何的漫长,但终究这场暗流涌动的除夕宴席还是会散,姐姐立身在神武门口,朝着齐光送别,忧心难舍,“方才殿里我明明见你伤着了,你倒是个能扛的,当真无碍吗?不叫太医看看,我还是不能放心。”

 

“无碍,府中药石皆全,回去叫齐辉帮我上点药便是,这点小伤,不妨事。”

 

随之姐姐从袖口取出一枚白玉扇坠,玉石不甚名贵,但那上头的络子却是精美别致,一看便知是费了好一番功夫,她掂在手里,犹豫着迟迟不语,见此齐光伸手便将其夺了过去,那张渐渐和缓的冷脸,撇嘴一笑,只说,“多谢。”

 

“这是我的东西,没说给你,君子可不夺人所好。”

 

“呵,那傅恒才是君子,我可不是,若想活得随心些,当个小人也无妨。”

 

“行了,齐光大人,您快些出宫去吧,待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。”

 

姐姐福了福身子,将齐光送出宫门,自己便也转身回了,这年末的最后一丝寒风,在宫墙内外肆意吹打着,可任凭寒风如何作祟,却再也不曾冷透这两人的心弦。

 

次日,傅恒早早请旨进了后宫,向皇后一一回禀着永琮之况,皇后欣慰的笑了笑,似是这道殿门之外,皇帝布告天下的七阿哥薨逝的旨意,丝毫未曾传入她的耳朵里。她抬眼看了看傅恒忧心的样子,轻轻摇了摇头,低声说道,“你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,永琮......近来就先托付给你和璎珞了,往后的日子,我再做打算便是。”

 

“姐姐,傅恒知道了,我和璎珞只盼望姐姐平安顺遂,别无他求,照顾永琮是我夫妻的本分,还请姐姐放心。”

 

皇后含泪点了点头,再没回话,任由殿外哀乐四起,带走了那天选之子的诸多谣传,从此永琮便不再为之束缚,只做这世间的快活公子,只是弘历和容音的儿子。

 

春日近,乾隆十三年,金川连连退败,张广泗惧敌按兵,与主帅讷亲不睦甚久。然讷亲荒唐如旧,临战经年,仍遥坐营中凭空指点战局,空耗清军数万人马,今日上报天听以求再做增援,张口便是三万兵将之多。

 

皇帝手持这则军中急报,怒火焚心,只念着原以为讷亲会拿出些将门傲骨,战死沙场,谁知他竟是如此的败坏门风,有辱先祖、德不配位,遂皇帝将这朝中众臣尽数盘点,只道此间唯傅恒可用,奈何那日阿木尔萨那所言,于自己震慑颇深,时至今日都不敢轻纵。而后皇帝端坐龙椅,想了许久,咬了咬牙终狠下决心,随即命李玉携圣旨进了富察府中,传召傅恒及其内子上殿面君。

 

不过半个时辰,这李玉便将我与傅恒带进了乾清宫内,跪拜在皇帝跟前,皇帝未曾给我二人任一句言语的机会,他立身高处,旨意缓缓而下,“傅恒,眼下金川战况紧急,朕命你月末挂帅入川陕,任川陕总督之位,代讷亲行主帅之责......尔妻瓜尔佳氏,赐自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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